董晨院士:要做好长期应对新冠肺炎的准备
这次新冠肺炎病毒引起的免疫反应那么大(呼吸道和肺部病变),我们感觉实际上跟流感病毒引起的免疫机制不太一样。这激发了我们的兴趣和思考,这个冠状病毒跟免疫系统之间的调控或者影响机制究竟怎么样,值得长期跟踪研究。我们也开展了这方面的研究。 当然,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发现不光是我们原来思想上重视不够,客观上也缺乏相应的研究条件。 ▲3月,广东省支援湖北抗击疫情的移动 P3实验室,被称为疫情防控的“硬核利器”。 《科学大师》:欠缺一些什么样的研究条件? 董晨:比如我们此前也在呼吁推动高等级生物安全 P3实验室的建设,因为这是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病毒,必须在 P3实验室里完成实验工作,如果没有,就没办法开展研究。美国主要的医学院都有 P3实验室,他们全国各地有几百个,但我们国内很多好的大学,比如北大、清华,上海交通大学, 都没有 p3实验室。像北京大学医学部和上海交大医学院,他们是中国顶尖的医学院,都没有。 我们前段时间积极在呼吁这个事,但现在是被搁置了。 问题是看看全球其他国家的感染数字,这不是人类社会面临的短暂威胁,它不像 SARS 那样来了就走,所以我们还是应该有长期准备,而且弄不好下一次又冒出一个新新冠状病毒,这都是不可预知的事情。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要有这样的预备队机制,要有一个长期应对的打算。 《科学大师》:您给万科公益基金会写信寻求捐助,结果捐来一个公共卫生学院,引起舆论的聚焦。按照您的意图,这能为新冠肺炎等科研提供什么帮助? 董晨:我们在新冠病毒方面做研究,也是希望能得到社会的关注和支持,很多企业在抗疫过程中都有捐赠,所以我找他们。 我们大家现在讨论比较多的,就是说临床和公共卫生的分离,对医学人才培养是不利的。公共卫生是从传染病发展起来的一个学科,从事群体性的公共卫生政策研究的人,如果不了解个体,是不够的。而我们的临床医生要做科研,要总结临床的个案实践,要从个体上升到群体。这两方面都要结合和加强。以往这两方面都是分离的,你搞你的我搞我的,不在一个框架之内。 现在很多新药或者新型技术研发都需要临床试验,所以需要医生牵头,但是它又脱离不了群体医学的概念。比如说疫苗的临床试验,它就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,需要几百人上千人去做,这就需要两个学科深入的融合来完成,彼此能够呼应。这次做得比较好的像复旦大学,他们的公共卫生学院下面就有自己的传染病医院(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),真正能够把公共卫生和临床的基地结合起来。我们清华这方面还需要加强建设。 ▲图片来源:受访者提供 Part 2肿瘤免疫治疗不是万能的,应该提倡早诊早治 《科学大师》:传染病之外,我知道免疫疗法在重大慢性病如肿瘤治疗上面,被称作是划时代的成果,这方面是您的专业,免疫治疗会是肿瘤的终极疗法或最优疗法么? 董晨:现在大家越来越公认免疫疗法是很好的治疗手段,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如果肿瘤病人由于这种疗法产生免疫反应,就能够大大延长他的生存期。因为免疫反应是有记忆的,就像我们打疫苗,你打一针可以管好多年。 CTLA-4(细胞毒性T淋巴细胞相关抗原4)这种免疫抑制药物,之前的临床数据显示,1800个病人治疗后三年存活率达到22%。PD1(一种重要的免疫抑制分子)不仅对黑色素瘤,还有肾癌、肺癌,病人存活率都超过了3年,都有相当不错的长期存活率,对晚期的尤其是已经无药可治的肿瘤病人,它有百分之十几到百分之三十的存活率,还是非常可观的。 如果是 CTLA4和 PD1两个抗体连用,我掌握的相关数据显示,晚期黑色素瘤的病人已经全身扩散了,超过50% 能够生存24个月以上,这是非常伟大的进步,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。 《科学大师》:大家比较关心这个存活率能否进一步扩大,另外就是治疗上存在多大的用药负作用问题? 董晨:单用免疫治疗能不能提升所有肿瘤患者的存活率,是一个问题。因为肿瘤是多种多样的,目前有80% 左右的肿瘤病人还不能用免疫方法来治疗。比如说,虽然针对黑色素瘤两个免疫药物联合使用可以提高患者生存期50% 以上,但是在其他肿瘤上,反应率表现就比较低,有些肿瘤对 PD1反应率没有到百分之二、三十,甚至基本上没有效果,比如卵巢癌等。 怎么提高免疫疗法的普遍适用性,或者说怎么提高疗效,我觉得肯定要回头再做进一步的科学研究,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更多的靶点和策略,这要结合病人样本进行研究。而且我认为未来肿瘤的治疗不应该是单一疗法,应该是一个综合性疗法,对有些患者,可能免疫疗法、其他药物、化疗需要合起来用才行,使治疗更有针对性和更个性化。因为每个人的肿瘤微环境不太一样,每个病人和他们的基因突变也是不一样的。怎么样做到最优治疗,这取决于我们医学诊疗不断走向精细。 免疫治疗还有一个副作用问题要解决。很多病人虽然治疗见效,但有些人会得肠炎、心肌炎,或产生其他毛病。现在风湿科的医生也开始看一种新的病人,就是接受免疫治疗的肿瘤病人,怎么样减缓他们身上的副作用,甚至在免疫治疗用药之前,就能预测出病人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副作用。可以讲,这都是免疫治疗副作用带来的挑战。 《科学大师》:也就是说,对于肿瘤目前并没有一种称得上万能的治疗办法,免疫疗法也是如此? 董晨:对于肿瘤,我们还是要从早期的筛查和诊断入手,这样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晚期的肿瘤。早期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应对。现在国外有的早期肿瘤患者,生存率大大提高,根本就是因为公共健康政策的推行,比如针对乳腺癌、肠癌的早期筛查,都使得这些肿瘤慢慢变得不那么难治愈。肺癌的筛查也是,对于吸烟的人,在美国是比较强调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做CT检测。 ▲2018年获诺贝尔奖的两位免疫学家詹姆斯·艾利森(JamesAllison)和本庶佑(Tasuku Honjo),本庶佑是日本京都大学教授。 Part 3在免疫医学赛道上,中国有冲刺机会 《科学大师》:目前在免疫医学发展上,我们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差距是什么样的? 董晨:还是要看科研创新的活跃程度。以前在亚洲,是日本做得比较好。2018年他们就有免疫学家得了诺贝尔奖,但随着大多数免疫学家进入退休年龄,他们的年轻人就没有那么活跃,所以我们还是要抓住机会。 应该怎么做?国外著名的医学院都会有单独的免疫学系,有些医学院甚至有十几个科学家团队在做基础免疫学研究,因为免疫系统很复杂,有不同的细胞和疾病通路,他们分别研究不同的方面,又能协同创新、交叉合作。 他们有很多临床医生,一边从事临床治疗工作,一边在做免疫学的疾病研究,能把基础研究和临床治疗高度结合。在亚洲这方面做得比较差,没有这样的氛围和机制。 现在国内大家开始重视了,很多科学家也会一起来做,但临床和基础研究结合还不理想。 (编辑:185手机网) 【声明】本站内容均来自网络,其相关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本站立场。若无意侵犯到您的权利,请及时与联系站长删除相关内容! |